第95章 国王之死(3)(2/2)
随后,他拨转马头,在沙尘滚滚中奔回了自己的军队。
博希蒙德看到他与一个更年少一些的撒拉逊人(应当就是他的侄儿萨拉丁)说了几句什么,对方沉吟片刻后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才骤然松了口气,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刚才的姿态都是故意摆出来的。
博希蒙德很清楚,连续不断的攻城战,入城之后的杀戮与欢宴,还有大火燃起时带来的恐惧与惊吓,早让大部分骑士们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他承认,他们当中有着一些意志坚定,性情果敢的好小伙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更多的还是一些连他都感到厌烦的蠢货。他不能确定,若是真的与希尔库和萨拉丁正面交战,他们会不会一触即溃。
而且与异教徒的战争完全不同于与基督徒的战争,他或许会被擒获,成为俘虏,然后如他的继父沙蒂永的雷纳德,以及他自己遭受过的那样,在撒拉逊人的监狱里关上好十来年。
也有可能没有这样的好运,直接就在战场上被撒拉逊人杀死,或者是滚落马蹄下被践踏而死。
更有可能为了安抚福斯塔特城中的民众,他会被提出来,在他们的注视下被砍下头颅,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理查看着博希蒙德策马回旋,虽然他不会畏惧任何一场与异教徒的战争,但在这个时候,他也希望能够谈判。
不用他说,就连雷蒙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中也是百味杂陈。早晨的时候,他还在满怀愉悦的俯瞰这座城市,甚至有过一个狂妄的念头,想要留在比勒拜斯。
福斯塔特当然是属于阿马里克一世的,这点毫无疑问,但他并不认为在他们之中最为软弱和怯懦的博希蒙德能够承担得起比勒拜斯这份重任。
但命运的捉弄总是来得如此之快,不过是一天一夜的时光,他们的荣誉,城市和战利品全都付之一炬,他无法确定有多少骑士逃出了福斯塔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其他的将领述说此事——这当然是狡猾的撒拉逊人所为,但他们过于轻慢和疏忽大意也是真的。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看了仍旧躺在抬轿上昏迷不醒的阿马里克一世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鲍德温身上,王子一直在关切地注视着他的父亲。
虽然确定了要与撒拉逊人谈判,但能够谈判到一个怎样的结果,雷蒙也没把握,何况他并不是国王——博希蒙德看过来的时候,雷蒙转过头去,他不想让博希蒙德看到自己此刻的脸色。
因为他想起,博希蒙德曾经说过,如果阿马里克一世死了,鲍德温也死了,那么距离王座最近的那个人就是他。
“父亲!”鲍德温突然叫道,他们发现阿马里克一世醒了。
虽然已经过了教士们的治疗,但火毒还是深入了国王的皮肤,肌肉乃至骨头里,他一醒来就痛得想要马上昏厥过去,但他一看见被骑士们的火把照亮的甬道,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他认识这里,在他骑着马走过这里的时候,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就如同他每次走入雅法门。
他想要说话,但声音嘶哑的谁也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只看着他嘴唇翕动。
幸好此时希拉克略已跳下了马,快步走来。他握住阿马里克一世的手——注意不去碰触那些依然血肉翻卷的伤口,而后低声与他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他们逃出王宫了,鲍德温还有其他人受了一些伤,但性命没有大碍。
在大火中幸存的骑士,扈从和仆人,还有其他的基督徒们正往王者门来,就现在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骑士得以脱身,这不能说是一个好消息,但总要比全军覆没好得多。
阿马里克一世拉扯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他的眼珠微微地转了转,就看到正在靠拢过来的鲍德温,他的双手上包裹着雪白的绷带,一下就刺痛了阿马里克一世的眼睛。
国王还记得他的儿子做了什么——那时候只有鲍德温扑了过来,不顾火焰的灼烧,只想将他与沙瓦尔分开——他想要安抚这个孩子,但这时候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阿马里克一世抬了抬手指,希拉克略沿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看到了那根手指上戴着的权戒,上面有着亚拉萨路之王的印鉴,他将手指放在戒指上,看阿马里克一世没有反对意思,才将这枚戒指取了下来,握在自己手里。
“我和……”希拉克略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道:“雷蒙”
阿马里克一世摇了摇头,希拉克略明白了他的意思:“博希蒙德。”
国王不怎么愉快地点点头,他并不喜欢博希蒙德,但这时候也只有这两个人还能信任,比起其他人,他们也更了解撒拉逊人,尤其是希尔库和萨拉丁。
撒拉逊人与基督徒很快在王者门前搭建起了一个很大的帐篷,这个帐篷将作为谈判地点,而阿马里克一世和鲍德温被暂且转移到了另一处帐篷里,距离谈判的位置不远。
在谈判之前,希拉克略特意为阿马里克一世做了临终圣事,甚至给他擦了油,免得在之后的谈判过程中,阿马里克一世因为无法坚持而突然死去。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没能做临终圣事就死了,是最可怕的“坏死”。不要说阿马里克一世将来要下地狱,就连在场所有的教士,包括希拉克略在内,全都要受到教会的追责。
最严重的情况就是他们可能会被剥夺圣职,逐出教会,因为他们没有履行应尽的职责,放任一个将死的人单独待着。
希拉克略走出帐篷,国王盯着放下的帐篷门看了一会,突然叫道:“塞萨尔!”